星弘/landing

 


  降落在西雅圖塔科馬時是當地早晨八點,金弘中看著明亮的早晨,在慢速滑行中漸停下時呼出一口氣。坐在右手邊的丁潤浩在正式結束飛行後才朝他笑了笑,今天也順利結束了,機長。

  你也辛苦了,他點頭致意。

  在正式下班與檢疫之後真正搭上接駁巴士抵達飯店已是午後,他在電梯前跟丁潤浩分別,邊進房邊把制服隨手甩上椅背。他在入境時飛快地在手機上報了平安,那頭在半小時後回覆,他想了想,那是清晨六點。金弘中看向右腕的錶面,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下通話。

  接通時畫面一片黑暗,晃動著,然後畫面外的檯燈亮了起來。

  他說早安。


  朴星化沒有馬上出現在鏡頭前,他從週遭大抵看出那是在臥室,過了幾秒才晃動著鏡頭露出一雙眼睛。我有點腫,星化用清晨特有的那種乾燥的嗓音說。金弘中笑了出聲,我怎麼覺得都差不多?

  呀。

  到飯店了嗎,星化用模糊的聲音問。他邊躺上柔軟的床,任前鏡頭朝向天花板忙著弄亂床單,要餓死了,他在星化抗議了幾次才靠近喇叭,最終才將手機重新拿在臉前。

  星化不滿地哼聲。要準備起來了,你記得先吃完再睡。

  嗯。

  回程是什麼時候?

  三天後?他想了想。星化說嗯,那是星期二。


  啊,因為韓國已經是七號了,我要先說。

  生日快樂,星化看向他的眼睛。


  我這裡還是六號,他笑著說,但還是謝謝。

  那等你的今天要過完的時候再說一次,那是幾點?

  下午四點,說著打了個呵欠。

  那時我撥給你,星化說,現在快去吃東西。

  他說好,嘟囊著什麼,過了一會才真正結束了通話。他沒有聽話,可想而知,放任自己黏在床上沉入無夢的睡眠。醒來的時候已是晚間,秋冬之際日落得很早,他叫了沙拉跟肉排,在晚餐時間拉開窗簾看向一片建物點點亮起的海岸線。


  他想起了星化。

  出門前朴星化把禮物交在他的手心,漂亮的紙盒小心裝載著某種不尋常。因為你生日的時候大概在飛,或者在不同的時區,星化低聲說,反正就到時候再拆。

  金弘中挑起眉,但沒有追問下去,只是匆匆塞進口袋裡出門。他從沙發椅上撈起隨意放置的制服大衣,翻找出深藍色紙盒時已經有了答案。

  但還是在拆開的瞬間屏住呼吸。


  幾小時後從那頭撥通了電話,他剛洗完澡,對著網路電話的那端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。朴星化大概又說了些什麼,頭髮也不擦乾之類無意義的嘮叨,但他只是將單手對向鏡頭。

  星化沉默了幾秒,慢慢地嘆了口氣。

  你喜歡嗎?

  嗯,尺寸也剛好,他瞇起了眼睛。

  如果會妨礙到工作也可以不戴,星化說,不要覺得負擔。

  不是,我很喜歡。

  他很擅長躲避,閃爍其詞,但朴星化應該知道他不說這種謊。網路太差了,畫面模糊得看不出臉上情緒,他猜測著那樣抿起嘴的表情底下究竟隱藏著什麼,但最終星化只是點了點頭。

  只是生日禮物,他又從那頭再說了一次,這次金弘中聳了聳肩。你知道,你應該等我回去的時候再送一次,他打著呵欠說,那樣會更印象深刻。

  那樣我會死的,朴星化撇開了視線。

  你不可以,金弘中語帶威脅地說,等著吧,我會讓你把戒指戴到我的手上。那聽起來很不妙,他同時想,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

  在一些爭執與低語之後終於結束了通話,他把剩餘的餐點掃落胃袋,結束漫長的一天。只是同樣的一天,金弘中在拇指滑過手機螢幕時分神地想,賦予了某些意義就變得不同,大抵戒指的意義也是。


  他關起燈,平躺在床上時知道有一些更重要的還停留在舌尖沒說,但不是這種方式。

  或許在時差歸零的時候,或者可以抓住不致逃跑。

  等一等再降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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